仙人灯

高作智

         仙人岛上光闪闪哟，
      那是咱渔人的眼；
      暗礁黑浪看得准哟，
      哪怕无月深夜晚。

      熊岳城响水河入海的地方，是个帆影济济的渔乡，大大小小的渔村，凭借地理优势，分别坐落在大小不等的港湾里；在这渔村望及的大海里，有一片刀削斧劈的石砬，低的成为潜于水底的暗礁，高的成为突兀海面的小岛，其中最大的一个小岛，人称仙人岛。仙人岛与数个渔村隔海相望，既成为渔帆远海归来可寻的突出标志，同时也成为渔帆进出的海中“蜀道”。然而，这里的世代渔民并不诅咒它，每当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，或者云遮雾盖的白日，从远海满载而归的渔船，就会发现岛上隐隐约约地亮起一盏灯笼，船上的人就会兴高采烈地惊呼：“你们看！到家了，仙人又在给我们指路了！”这样，归来的渔船无一不安然无恙地驶进港湾里。

      岛上的仙人是谁呢？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，那座较大的小岛上，曾住着一位穷苦的老渔人。老人有个十二岁勇敢、美丽、善良的小姑娘，名叫霞姑。霞姑是个苦命的孩子，三岁那年死了娘，一直跟打鱼的父亲相依为命。每当老父白日出海的时候，她就在家补网啊，拾柴啊，做饭啊，整日忙个不停；每当夜晚老父出海归来的时候，她就手提灯笼早早地攀上崖顶，远远地给老父的渔船引航。直到老父的渔船靠了岸，抛了锚，传来老父那粗犷的喊声：“霞姑，下来拿鱼呀！”她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。天天如此，月月如此，年年如此，渔乡的渔船都借了她的光呢。于是，父亲非常喜欢她，常常高兴地对她说：“好孩子，下次一定给你扯件花衣裳。”然而，不知说过多少次了，父亲回来一次也没有把花衣裳给她扯家来；霞姑从不埋怨父亲，她知道父亲卖的鱼只够换米的。

      这一天夜里，霞姑像往常一样，右手提着灯笼攀上崖顶，高高地站在一块巨石上，耐心地等待父亲归来的帆影。浪涛在她的脚下不停地歌唱，海风在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。按父亲约定的时间该回来了，可是，咋不见父亲的踪影呢？她等啊等啊，实在等苦了，便唱起了父亲平时教她的渔歌儿：

         千里归帆睁着眼哟，
      岛上灯笼光闪闪；
      忽听爸爸一声喊哟，
      准是舱里鱼儿满。

      这首渔歌不知唱了多少遍，霞姑仍然听不到爸爸喊她的声音。天更黑了，浪更大了，她的眼前是黑糊糊的一片。她等啊等啊，骤然，天空呜呜地刮起了大风，大海发出虎狼般的吼叫，霞姑还站在崖顶的那块巨石上，举着灯笼，唱起了平时自己编的渔歌儿：

        渔家姑娘胆子大哟，
      狂风恶浪我不怕。
      爹爹舵儿把得稳哟，
      霞姑在这等爸爸。

      这首歌不知道唱了多少遍，爸爸还是没有回来。风更大了，浪更凶了，天又下起了瓢泼大雨，把霞姑浇得象个水人，但她还是站在崖顶的那块巨石上，拼命地唱着自己现编的渔歌儿：

         大雨休遮爸爸眼哟，
      千万要把霞姑看。
      不见爸爸不下山哟，
      霞姑盼您快回还！

      然而，爸爸归来的渔船已在大海里被狂风掀翻了，霞姑的爸爸被恶浪吞没了……第二天早晨风消雨停时，海浪把爸爸的尸体漂到岛下的岸边，霞姑抱着爸爸哭得晕了过去……

      当霞姑慢慢苏醒过来的时候，正是第二个漆黑的夜晚。霞姑象得了一场大病，刚站起身来，又天旋地转地跌倒了。但她想到：爸爸的渔船没有了，别的渔船经过这里时，忽然不见了灯笼，他们该会怎样呢？于是，霞姑重新点燃了灯笼，挣扎着站起来，拖着疲惫的身子，拼命地攀上崖顶，她要为经过岛子的所有渔船照路。

      一天又一天，霞姑熬苦瘦了；一月又一月，霞姑病了；一年又一年，霞姑倒下了。但那盏灯笼还死死地握在手里，高高地亮在崖顶那块巨石上……

      几十年过去了，霞姑什么时候死的，谁也不知道；但是，这里的渔民得知岛上的亮光是霞姑给提的灯笼，所以大家都非常想念她，无论是漆黑的夜晚，还是阴霾日的白天，渔民的眼中常常出现一种幻觉，视乎看到岛上的那盏灯笼仍在朦朦胧胧地亮着。一代一代地过去了，霞姑的名字被后来的人们忘却了，就说那座较大的小岛上有仙人，亮着的那盏灯笼，是仙人用来给渔家指路的仙人灯。那座小岛也以此得名，称之曰仙人岛。每当归来的渔船安全无恙，打渔人便心满意足地哼起这首古老的渔歌儿：

        仙人岛上有仙人岛哟，
      渔家不怕路难行；
      仙人举灯给指路哟，
      感谢仙人显神灵。